我摆烂了

随手写写我的意难平。因为太懒,太拖,又玻璃心,更新不定,弃坑时常,慎关。

【戬心】一寸相思一寸心(六)

这算是一个小高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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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将至,沈皇后病倒了。

无忧衣不解带的在凤仪殿照顾,六哥姜珉时常带着子女进宫探望,每每这时,沈皇后的精神便会好一些。

无忧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哥哥。

五哥姜琤是众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个。他五岁成诗,八岁猎虎,十岁献计平叛乱,十三岁时,父亲曾让众皇子写一篇关于治国的策论,唯有他的文章让百官称奇称赞,得了父亲采纳。五哥文武双全,雄才大略,本是最有望继承大统的,奈何天妒英才,他在及冠之年战死沙场,那时无忧尚未出生,父亲一夜苍老,母亲因此落下心痹的毛病。

六哥姜珉天性温柔浪漫,无心皇权争斗,好诗文书画,且造诣极高,其诗集丹青字帖在民间一直很受追捧。父亲母亲虽觉可惜,到底思想开明,由着六哥去了。六哥长无忧十八岁,早封了王娶了妃。因五哥早逝,父亲特准六哥不去封地留在雍城,以免母亲念子成疾。

五哥死时未留下一儿半女,好在六哥现今已是儿女成群。

无忧看着跟自己一般高的侄女在母亲床头侍奉汤药,一声声唤着母亲祖母,这才意识到,父亲母亲都已经很老了。

父亲常年为国事操劳,母亲打理后宫又时常为子女忧心,身子早大不如前,尤其是她去乌稚后,母亲的心痹频繁发作,父亲更是华发满头……

她的任性妄为让父亲母亲背负了多少骂名和压力,她的孤勇倔强又让他们承受了多少煎熬和忧心,她何其不孝!

这些年,她尝到了亲人离世的悲痛,经历了生死一瞬的恐惧,还得了一段无望无助的感情,已然够了,是时候收心养性,侍奉父母,静心思过了。她也想好了,待父母百年,她便自请为父母守陵,或者去太虚观出家修行。



一日午后,沈皇后刚刚服了药睡下,无忧闲暇之余拿了块帕子描花样。这是她回宫后才开始学的,因笨手笨脚,老是绣不好。以前心浮气躁的,总看不上这个闺阁女子喜欢的玩意儿,如今倒觉做些细致的活计磨磨性子也不错。

天边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冷风吹进宫室,高楼,长廊,寝殿,饶是无忧聚精会神也猛地打了个激灵。她抬头望向窗外,细碎的雪花无声坠着,铺天盖地的雪白,红墙黑瓦青石地面皆被蒙了厚厚的冰霜。

怕母亲受凉,无忧替母亲掖好被角,转头却瞥见在门外探头的侍女。

侍女神色慌张,无忧小声问其故,侍女焦头烂额道:“殿下,外头说陛下要下旨让杨将军娶您,此刻已将人招到了太宸殿。”

无忧穿上狐裘大衣,戴上帷帽,坐步辇赶去了太宸殿。

上次如此迫不及待,还是在去匈奴救杨渊的路上。

幸而他们都没有死,最后关头付将军带着援军破城而入,击退呼延朔,将重伤的他们带回了雍城。

她在寝宫浑浑噩噩躺了三个多月,到能下地时,匈奴已经败了。

而她去匈奴救杨渊的事,在整个朝堂后宫都传开了。

宫人们窃窃私语。

有的说,杨将军必定会娶公主,公主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如此情深义重的女子,哪怕是为了报恩,他也应该娶她!

有的说,你瞧公主如今转了性,不是绣花便是练字作画,人也沉静规矩了不少,这不是在为嫁杨渊做准备?

……

谣言传了几月,说得有模有样,言辞凿凿,可无忧清楚,杨渊不会娶她。

报恩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假使她让杨渊为她去死,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他却永远不会为了恩情爱上她、娶她,甚至连装,他都装不出来。

至于她的绣花练字,与嫁人更是没有半分关系。她在乌稚险些没命,伤好后发现双手已废,再也拿不动刀枪,舞不动棍棒,此后只能握握笔杆子,捏捏绣花针打发空闲……




无忧站在太宸殿门口,侍女还来不及替她掸下一身风雪,拔剑的声音便从里头传来。

周遭皆静,利刃出鞘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

德宗用剑指着杨渊,气急败坏道:“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杨渊稳如泰山,他道:“臣甘愿受死!”

杨渊没有错,父亲更是用心良苦。

无忧急切的踏进大殿,挡在杨渊身前跪下,又取下帷帽平静道:“父皇,女儿这般皆是自愿,不需要杨将军愧疚报答。不爱而娶不是报恩,而是报仇,这样违背心意的结合只会让我们痛苦一生。女儿贵为公主,居庙堂之高,享食邑,哪怕终生不嫁,也不会孤苦无依。六哥是我嫡亲的兄长,我百年之后,自有他的子孙为我送终,请父皇收回成命,不必费心替女儿筹谋,女儿绝不嫁杨渊!”

无忧的眼神,一如当初追逐杨渊时的强硬坚挺。

雪停了,阴霾散了,宫墙内外满地的清白雪亮。

德宗在亮堂的光线中看着女儿白璧无瑕的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疤老泪纵横。

那是一道蜿蜒可怖的疤,从耳前斜至下巴再到脖颈最后止于横骨。

那日呼延朔挥刀砍来,无忧扑向杨渊,用尽全力推开了他,呼延朔的刀划破了她的脸。

最后,德宗扔了剑,挥挥袖子,颓然无奈的让内侍掺着他离开。

侍女扶了无忧起来。

无忧想起她被刀划了脸后,无力的躺在地上,全身都疼得快没了知觉,持续渗出的鲜血让她益发飘然,目光涣散间她看见呼延朔又举刀砍来,杨渊以最快的速度护在她身前,拔出胸口的断箭,发狂的刺向呼延朔……

回宫后,听说杨渊休养了两个多月才复原。

她为他毁容,他为她挡刀,也算是两清了。

无忧戴好帷帽,淡然道:“杨将军请回吧。”

隔着薄薄的面纱,无忧再也看不清杨渊的面容和表情,但她听见他说:“三公主,对不起……”

滚烫真诚的话语,听得出他的痛心和歉意,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她仍旧深爱,可是,她已经看得很开很开了。

“我说过,杨将军不用对我心怀愧疚,”无忧端出公主的庄重,“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将军并无干系。你也曾在乌稚奋不顾身的替我挡刀,你不亏欠我。将军心怀天下,无需被俗世的泥沼牵绊,倘若还是无法释怀,便将这些歉意融进家国天下,一如既往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做事,护大晋四海和乐,国祚永昌。”

不等杨渊说话,无忧转身离开。

这一次,终于轮到他看她的背影。

隔天,德宗搬了三道圣旨,一是以杨渊御前无状冲撞圣上为由罚俸半年;二是以镇守北境的付岩将军旧疾复发为由,派杨渊前去北境协助其管理军中事宜,即刻动身;最后一道则是以忠勇孝义为由,将得欢公主的食邑由一千户加至三千户。

随着杨渊的离开,无忧同他的纠缠得以结束。所有人都知道公主执拗又专一的爱着杨渊,所有人更知道杨渊固执又持久的拒绝着公主。此后他们再提公主,都觉她相当可怜。食邑再多有何用,眼瞧着二十一的老姑娘了,又毁了容,还是个死心眼,再金尊玉贵,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嫁人,得老死深宫了……



广平二十六年冬,沈皇后病逝。

无忧经历了人生中最悲伤的时候。

皇后崩,举国丧。

葬礼繁复冗长,声势浩大。

满目的素白深深刺痛了无忧的心。

眼泪好似流不尽,嗓子沙哑干涩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时常恍惚又呆傻,分不清黑夜白昼,看不清慰藉她的人,瘦到形销骨立,最后只能由侍女礼官提点着完成了葬礼的全过程。

无边无际悲痛还未挨过去,父亲病了。

帝后情深,沈皇后的过世对德宗打击太大。

无忧不得不调整情绪,提起精神,日以继夜照顾在父亲床头。

怕刺激父亲,她不能露出过多的伤感,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她才敢潸然泪下。

德宗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朝堂后宫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有人欢喜有人愁,无忧充耳不闻,她知道父亲时日不多了,只想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德宗驾崩是在翌年十一月。

国丧的钟声响起,无忧拢了拢身上不算单薄的外袍。头顶是遮天蔽日的阴暗,那种烙进血肉骨骼里的悲痛无助让她如同行尸走肉,再无光华。



十二月,新帝登基,改年号昭宁。

新帝睿宗是无忧的三哥,秦王姜珏。是她现今所有哥哥中最才德兼备、堪以重任,也是城府最深,野心最大,最隐忍孤僻的那一个。

听说在五哥没出生之前,三哥一直都是父亲最喜欢的皇子。三哥自小聪慧过人,敏而好学,若不是后来五哥光芒太盛,三哥也不会被大家忽视。直到五哥去世,三哥又从皇子中脱颖而出,他被遮挡的才能才又被众人看到。

一朝天子一朝臣。尘埃落定后,睿宗开始肃清旧势,扶植自己的羽翼,还将参加完葬礼的兄弟赶回封地,命他们未经召唤不得回雍,其中便有无忧的六哥魏王。

为了确保政局稳固,睿宗又一纸秘召调杨渊回雍,杨渊与各方势力毫无牵扯,独善其身,只忠君王社稷,万分值得信赖,且有杨渊和杨家军坐镇,也不怕有臣子不服作乱。

无忧在六哥去了封地后向睿宗请旨替先帝先后守陵。

睿宗崇尚儒学,为人严谨认真,看重规矩礼教,认为女子应遵循三从四德,一向与无忧并不亲近。无忧知他不喜欢自己,也看不惯自己那爱好风花雪月的六哥,更记恨从小抢了他的风头的五哥,她不如识时务一点,早些把守陵的想法说出,免得睿宗日后在宫里看着她这个丢人现眼,古怪丑陋的妹妹糟心不爽。

可睿宗在听了无忧的陈情后,并未答允。他冷哼道:“父皇疼皇妹世人皆知,父皇临终前当着几位重臣的面将皇位交予朕,除了嘱咐朕做一位好皇帝,还让朕好好待你,皇妹此刻让朕准你去守皇陵,岂不是陷朕于不仁不孝,让天下人都觉朕在父皇走后亏待刻薄你……”

无忧不讨厌睿宗。她觉得他对自己好与不好并不重要,只要他能守住大晋的基业,延续大晋的昌盛,她都可以。

无忧遂跪下卑顺道:“臣妹惶恐,绝非故意让皇兄为难,是臣妹考虑不周,但凭皇兄安排。”

次日,睿宗封无忧为长公主,赐公主府,又昭告天下,长公主为恭贺新帝登位,亲作表率提倡孝廉俭朴,已自请将食邑降至一千户。

无忧命宫人早早的收拾好了物件。

德宗沈皇后在时,没有给无忧赐公主府,他们原本是想等她婚事定下再挑地方,无忧受伤后心灰意冷不愿嫁人,他们便直言要将她留在身边保护一辈子,任那些迂腐的老匹夫说不合礼法祖制又如何!

如今最疼爱她的人都不在皇宫了,离开对无忧来说求之不得。何况,她的皇帝哥哥还想方设法给她挣了名声,她有什么不满意。

走的那个清晨,雪下得很大。

纷扬的碎玉漫天起舞,掩不去穹顶蒙蒙的灰,彻夜不熄的宫灯照出疲软的光,静谧的甬道车轱辘与马蹄交汇的声响震彻云霄,无忧拉起帘子,不舍的望向身后笼在雪雾中的亭台楼阁,巍峨宫阙,这个承载了她二十三年回忆的地方,从此以后,仅剩陌生与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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